溯歌 番外(妖狐篇)
小生名唤妖狐。
当时被召唤出来的时候，小生第一个看到的是三尾姐姐。三尾姐姐很开心，抱着还是个小狐狸球的小生去见了晴明大人。
晴明大人面容和善地摸了摸小生的脑袋，转过头去对身后的大妖说，你来带带这个孩子吧。下意识蹭了蹭晴明大人的手心抬起了头，小生从指缝中看到了那个大人。
他面容姣好，发色浅金，水蓝的双眼中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温柔。这位大人背附双翼，周身一直环绕着一种属于大妖的威压和气度，但小生并不觉得压迫。
听了晴明大人的话，他点点头，将小生从三尾姐姐怀中接过。动作很是轻柔，他的怀中也非常温暖。
小生也是那个时候从晴明大人口中听到了他的名字，并牢牢记了下来。
此后，小生便一直跟着大天狗大人了。
大人教会了小生很多东西，譬如怎样熟练控制风的力量，譬如怎样在下风战斗中取胜，或者再譬如……怎样才算是动了真心。
这世间的美，变化多端而无穷无尽。小生喜欢美丽的事物，喜欢将美丽的事物定格在手中。曾几何时，小生喜好将自己的命定之人束缚，在自己面前沉睡。
大天狗大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非常痛心，他认为是自己的过错。
不，这不怪您，大天狗大人。
小生只是遗憾于无法将您刻画在心里，堪堪转移了视线。
被晴明大人教训过之后，小生就不再收集各式各样的美人了。和大天狗大人比起来，这些普通姿色的小妖怪还是差了太多。
小生喜欢与漂亮的妖交往。庭院中那棵硕大的樱花树下，小生给很多可爱的女妖讲有趣的故事。那个时候，大天狗大人喜欢坐在树上最高的那枝，静坐或是吹着清亮的笛子。
小生抬头望着他，看他削瘦直挺的背影，狩衣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是言泼墨中的色彩，乐声中的颤音。
后来呀，小生经常想到这个时候的生活。虽然无甚风浪，却也得趣。
小生看着大天狗大人坐在高处的背影想，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。
若是能一直这样，就好了。
却是一语成谶。
大天狗大人出事那天，小生正在庭院中喝酒。狐狸的鼻子一向敏感，空气中那陌生的气息很快就被小生捕捉到。
心生疑惑，小生不自觉向源头处走去，却万万没想到径直来到大天狗大人的屋前。
不由多想拉开屋门，看到一只大妖用翅膀将自己包裹起来，黑羽在月光下闪烁着星光。
小生曾听三尾姐姐说过——她，雪女与大天狗大人都是晴明大人从黑晴明那里拉回来的。三人身上一直有残留的戾气，但是因为从未触发，也不知怎样消除，这事便成为了一个过往，暂时搁置下来。
看样子，大天狗大人成为了第一个爆发的妖。
听到有人闯入的声音，大天狗大人猛地张开羽翼，额头的冷汗已经将刘海浸湿。似是有伤，眼中有隐忍的痛苦。小生合了门想去查看大人的伤势，却被反压在身，动弹不得。
大人俯身在小生颈侧，他声音颤抖地唤，妖狐、妖狐，小狐狸……
小生有些震惊。从来不将苦痛表露出来的大天狗大人，总是打碎牙和血吞的大天狗大人，牙关轻颤疼痛埋骨时，却是说出了小生的名字。
心疼得无以复加，继而伸出一只手抱紧了眼前的人。
大人……大天狗大人。如何才能使您不再痛苦？如何才能平复下这浩劫……
大天狗大人紧抓着小生另一只手腕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。小生看着他的眼睛，往日清透的瞳孔中有些许浑浊，周围也遍布着血丝。心中有些酸意，不自觉脱口而出，
大人，求求您快些清醒过来吧……
……您可知，小生倾心于您，小生深爱着您。
听了这句话，大天狗大人似乎是极为震惊。松开了小生的手腕猛地站起，向后退了两步却又不堪重负般半跪而下。小生看到他的手握拳又缓缓放松，然后接着攥紧。
再然后，大天狗大人停止了颤抖。他像是终于清醒了般，沉默良久。
抬头，小生看到的却是一双陌生的冰冷眼神，刺骨又寒心。
汝说，喜欢？爱？
面前的大妖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，起身朝小生走来。抓住小生头发的那一刻，他在小生耳边轻轻说，
证明给吾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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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呢？阎魔大人坐在高高的月亮上看着小生。
没有后来了，小生笑着回答。
哪还有什么后来，那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罢了。
阎魔大人若有所思点点头：汝的愿望吾可以实现，代价便是汝的这段记忆吧。
小生笑笑，那真是太好了。
已经没有什么，是小生不敢失去的了。
从忘川中跃下，便可直坠阿鼻，这样就算是真正解脱了自己。阎魔大人仿佛知小生心中所想，淡淡地说，既已将记忆留在这里，就没什么好怕的了；汝还有太多没有体验到的趣事，这样了结，未免荒唐。
也对。小生转头看了看忘川对岸一片火红的彼岸花，日子确实还很长。
接过孟婆递过来的汤，有一瞬间的恍惚与不舍，却还是闭着眼慢慢喝下了。
引渡人拉着陈旧的铃，用喑哑的声音撑着竹竿说，
漫漫长河，有魂可归。
只愿来世不遇不知，莫识莫相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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